第4章 宋仁宗赵祯[1/2页]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乐阅读]https://m.leduxs.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总记得第一次坐在那张雕着五爪金龙的椅子上的感觉。屁股底下垫了三层软绸,脊背却还是被冷硬的木头硌得生疼。刘娘娘站在丹墀下头,手里攥着垂帘听政的诏书,指甲上的蔻丹红得像刚摘的石榴籽。那年我十三,刚换上玄色衮服,金线绣的十二章纹坠得人直往前栽。
"官家可知道什么是天子?"
刘娘娘的声音从珠帘后头飘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数鎏金香炉里飘出的第几缕烟。十二扇屏风上的仙鹤突然都扭过头来盯着我看,吓得我差点打翻案头的青瓷笔洗。
"天子...就是天下人的父亲。"我把昨日翰林学士教的答案背出来,喉头却像卡着颗没化的饴糖。
珠帘哗啦响动,刘娘娘的影子投在蟠龙柱上,细长得像把出鞘的剑她手里的象牙笏板敲在龙椅扶手上,"天子是全天下的孤儿。"
这话说得太重,压得我脖颈发酸。殿角漏进来的阳光里飘着细尘,恍惚看见六岁那年,我在资善堂背《孝经》,刘娘娘也是这样站在窗棂外头。那天背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多问了句:"儿臣的乳母说生母是李顺容,可为何每日晨昏定省都只见娘娘?"
记得当时窗外的石榴花正艳,刘娘娘手里的团扇却"咔"地折了扇骨。后来三天资善堂的师傅都告了病假,伺候我更衣的宫女全换了生面孔。
直到十六岁那年冬至,我在太庙行完祭祀,礼袍都没换就闯进庆寿宫。炭盆里的银丝炭噼啪炸响,刘娘娘正在给先帝抄经,笔尖悬在黄麻纸上久久不落。
"朕要见李顺容。"
这话在舌尖滚了十年,说出来却轻得像片雪花。刘娘娘的笔终于落下,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孝"字:"官家饮了冬至酒,怕是醉了。"
那天夜里我躺在福宁殿的龙床上数更漏,数到第九遍的时候,张茂则提着灯笼摸进来,说李顺容病得只剩一口气了。我光着脚踩在结霜的青砖上,绕过三重宫门才看见那间朝北的偏殿。月光漏进窗纸上的破洞,照着榻上那个形销骨立的身影。
她的手比玉圭还冷,腕子上戴着褪色的红绳,绳结还是我满月时她亲手系的样式。我想喊声"娘",喉咙却像塞了团浸水的棉絮。她最后睁眼时,浑浊的眸子突然亮起来,手指在我衮服上的云龙纹里摸索,碰到金线绣的龙睛时,突然笑着说了句:"我的狸奴长大了。"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乳名。
回福宁殿的路上,我踩碎了道旁结冰的水洼。张茂则举着灯笼在前头引路,影子拖得老长,像条斩不断的锁链。走到垂拱殿前,我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先帝抱着我坐在这殿前的石阶上数星星。他手指着紫微垣说:"祯哥儿看见那颗最亮的星没有?那是你的命星。"
那晚的星子特别亮,先帝的咳嗽声却比秋蝉还密。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时已经病得拿不稳朱笔,却还要每日批二十斤奏折。最后一次见他是景德二十年的腊八,他把我搂在怀里喂腊八粥,象牙勺碰着瓷碗叮当响。我嫌粥里的桂圆太甜,他笑着刮我鼻子:"祯哥儿要记住,往后的日子比这桂圆甜的多着呢。"
三更天的梆子响过第二遍,先帝的手突然垂下来,半碗粥全洒在明黄袍子上。刘娘娘冲进来时,我还攥着那只象牙勺。她一把将我拽到身后,帕子按在先帝嘴角溢出的血沫上,声音却稳得像在吩咐晚膳:"传旨,召两府大臣即刻入宫。"
那夜的风特别冷,吹得殿角的铜铃叮叮当当。我缩在龙床角落,看烛火把大臣们的影子投在帷幔上,忽长忽短地晃。韩琦的声音像浸了冰:"太子年幼,当请太后垂帘。"王曾的笏板撞在柱子上:"祖宗家法,后宫不得干政!"他们吵到东方发白,最后是刘娘娘摔了先帝的药碗,瓷片溅到我脚边,划破了锦袜。
卯时三刻,我被套上衮服推到崇政殿。十二旒冕前的玉珠晃得人眼花,隔着珠帘看见刘娘娘坐在御座右侧,裙摆上的金凤压着龙纹。礼部尚书唱礼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我跪接传国玺时,听见身后有位老臣叹气:"七岁天子,如何守得住江山..."
这话像根刺扎进心里,等我亲政后派人去查,却听说那老臣早已告老还乡。去年他孙子中进士,我还特地点了头甲第三名。
当傀儡的日子其实不算难熬。每日五更天,刘娘娘会亲自来福宁殿盯着我梳洗。她总嫌宫女手笨,非要自己给我梳头。犀角梳刮过头皮的感觉又痛又麻,我盯着铜镜里她保养得宜的脸,忽然发现她眼角也有皱纹了。
"官家可知今日朝会要议什么?"她今天绾的是凌云髻,金凤簪上的东珠正对着我眉心。
"西夏遣使来朝,当赐岁币绢茶。"我把昨夜背熟的应对说出来,看见她嘴角微微扬起。
梳子突然停在鬓角,"若范仲淹请奏裁撤冗官呢?"
我喉头一紧。上个月在资善堂偷看《庆历疏》,被吕夷简逮个正着。那日他罚我抄《贞观政要》,笔尖蘸的墨却洇透了纸背。
"儿臣...儿臣觉得冗官是该裁。"话没说完头皮就一痛,金凤簪的尾端划过耳际。
<
第4章 宋仁宗赵祯[1/2页]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