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九十六节）[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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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婆婆的进食越来越少，与王枣的对话也越来越少。但耳朵的功夫仍然不错，那小说仍然在读，只要王枣分心，言不达意，或读错某个句子，婆婆的脸上现出难色，王枣知道这厉害的婆婆还在坚强地活着，她不愿意去死。

    张姐似乎还在围着婆婆转，当然是王枣想像出来的，张姐提示婆婆对于家庭财产的分配还有什么分咐，若遗嘱有什么漏洞，将来儿女们要互相大闹一场，给家庭出丑。

    婆婆表现出蛮有把握，但也有遗憾之意，对于胖子的身世她始终没拿出一个坚定的主意，是否向胖子说白，是否让胖子去寻找亲生父亲。不过胖子的亲生父亲在哪在哪，自己也搞不清了，当时就传说是下工作者被枪毙了。不过婆婆该满意了，因为至少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儿媳王枣，王枣会不会告诉胖子呢，这是个问题啊。

    婆婆知道这个身边的儿媳是不简单的，她精明过人，也聪明过人，心大也过人的，表面看来她没有缺点，正因为她的没有的缺点是她最大的缺点，她深含不露，那孝心会变成野心，闹起来会不得了，婆婆的百多万存款被她拿去搞扶贫。她的手法独特，叫你不得不服她的。哎呀谁还管得下去呢，这撒开的拳头是收不回去了。

    最近几个星期，婆婆喜读美国作家贝娄的小说离开黄屋、如烟往事及莫斯比的回忆，这个倔强的女人临近死亡时还没放弃对人生价值和生活意义的探讨与追寻。

    她在抓住生命不放，并死命地回忆，她让自己跌进那一缕缕持续的时间的幽香，那善良的早年的甜蜜的梦境之中。让这被放逐的灵魂渴望着故国旧土。

    回忆并非简单的怀旧，不，相反，它当然属于人性的东西，作为对自己和祖先的祥尽审视，回忆能赐福于人，使人的心智得以磨炼，回忆更像是抚熨心灵的祈祷。

    她不想去死，谁也不愿意去死，她认为自己是死不去的，一定死不去的。她所记忆的世界是一个充满爱的世界，因为是“爱使这事难以忘怀”。她体验着爱，感受着爱，因而生成着爱，播撒着爱。

    她的身体时好时坏。于某时某刻她抓住了一道耀眼的闪光，一幅最完美的画卷展现在眼前：只因为他的风度翩翩，只因为他激昂慷慨陈词，只因为她多望了他几眼，那缘来了，那孽来了，那一切分不清的来了。

    他来要她了，她慌张至极，拿不定主意。他很干脆，因为他是个与时间赌搏、与生命赌搏之人，谈不上什么什么爱情的。就几秒钟就那样展开了一位保守了二十年的少女，把所有的神秘公布于天地。他熟悉地找到了通向金矿的矿脉，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开掘下去。

    他是对的，一个星期之后他便失踪了，传说他是地下工作者，九成被枪被毙或暗杀了。

    他在她肚子里播下了种子，一个多月后，她顺水推舟地嫁给了第二个男人。第二个男人更加猛烈地撞击着她，她无须分辨，深情迎合领会她该得的部分，她善变满足，夫唱妇随。

    婆婆萎缩着，弯曲着，关闭着与现实世界的大门，转向内守，内向，向着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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