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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女驸马[2/2页]

    几个孩子都让他不要再做了,提了好几年,这次姥姥葬礼上又提了出来。一向钢口紧的老爷终于松口了,答应等到年底就提出辞职,去大舅舅所在省会颐养天年。

    妈妈怕他出事,每天他去巡山,就让温婉跟着。

    这一片的山上全是针阔混交林,密密麻麻的全是树,地上铺着厚厚的松针和落叶,脚踩上去,松松的,软软的。

    姥爷怕她走不稳,滑,给她削了一根手杖。

    温婉蹲在屋檐下,看着姥爷握着刻刀的手游龙走凤般,木屑纷飞,像是下了场雪。

    她惊呼道:“姥爷,原来你还会雕刻啊?”

    姥爷说:“我五十岁那年开始学的。你想雕个什么?刘德华?还是黎明?”

    “姥爷还知道这些?”温婉噗嗤一声笑。

    “去年你表哥表妹们放寒假回老家了,成天就在我耳边叨叨,什么刘德华好帅,黎明好酷……”

    温婉歪着脑袋,说:“我不要刘德华,也不要黎明。姥爷,帮我刻一个凤冠吧。”

    “凤冠?”

    温婉给他比划了一下,解释道:“就是古代女孩子结婚的时候戴的那个,凤冠霞帔。这样,手杖做好之后,我还能带回苏州,以后等我唱老旦了还能当道具呢。”

    “婉婉还在学戏?”姥爷点了点头,问道。

    温婉嗯了声:“对,我大学又报考了昆曲专业。”

    姥爷的脸上总算是浮现了这些日子难得的笑容:“你表妹他们就不学戏了,别说学戏,听都不愿意听。”

    温婉捡了一小块边角料,拿了一把刻刀在料上比划,一面回应:“我很多同学也不喜欢听,他们都说我是老古董。”

    姥爷的一刻也不停,熟稔的用着刻刀,渐渐有了凤冠的形,他说:“以后他们才知道这是好东西。”

    温婉扭头学着老爷的模样,下刀却是歪歪扭扭的。她问道:“姥爷,为什么现在的人都不听戏了?”

    “因为你们的选择多了呀,像我们那个时代的人,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有个广播就很开心了。闲暇之余能看一出大戏就觉得太幸福了。可你们不一样,你们什么都有,想看动画看动画,想看电视剧看电视剧。选择多了,抛下的也就多了。”姥爷顿了顿,又说:“我们这一代人,对什么东西都很珍惜。像工作,基本上所有人选择了一份工作,就会坚持一生。因为我们都是用一辈子去学做一件事,若是抛下了,就难捡回来了。就比如说村头的木匠,他年轻的时候选择做木匠,那他一辈子都得学着怎么把凿子给挥得更好,否则更好的木匠会取代他,他就没饭吃了。但现在不一样,就算你选了当木匠,可你要想半途下海经商,没准比当木匠还赚得多。”

    温婉点点头:“有道理。”

    “可是这样,就容易把很多东西丢下。”姥爷说:“总有一日,无人去研究凿子和木料的世界,世上就再无木匠了。人活着,总要为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东西。”

    姥爷看着已经逐渐成型的手杖,说:“不然,就白来一遭了。”

    温婉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学习昆曲的意义。这是她深爱的东西,也是她想为世界留下的东西。

    “谢谢你,姥爷。”温婉没头没脑的说。

    姥爷偏过头看她,老花镜挂在鼻梁上,掉下来了一半,显得十分滑稽,扫过她手中的木料,说:“你这傻丫头,木料要先挫形,然后用刻刀雕花。”

    他从工具箱里找了把黄金锉出来,递给温婉:“用这个,你想做什么,用它把大致的形状挫出来。”

    温婉说:“我想刻一枚印章。”

    叶深喜欢看书,家里床下塞满了装书的箱子。他以前还说,要是有时间了,要去学着雕一枚藏书章,给所有的书都盖上戳。

    姥爷说:“印章啊,这块料太大了,还需要再锯一下。”

    他又掏出一把线锯,耐心地教温婉怎么使用。

    祖孙俩人坐在屋檐下,温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长长的。

    两人的神色都是那般专注,就连风都舍不得打扰。

    “婉婉,开嗓唱两句。”姥爷忽然说。

    “得嘞,姥爷,你想听什么?”

    “黄梅戏,《女驸马》会不会?”

    温婉一笑,嗓音就开了:“为救利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黄梅戏独有的婉转曲调顿时在兴安岭空旷的山野里回荡起来,惊起满树栖息的鸟,振翅而飞。

第二十二章 女驸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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