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后蜀 高祖孟知祥[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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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孟家老幺,生在唐僖宗乾符元年。父亲孟察带着我们兄弟五个住在邢州龙岗县,守着祖上传下来的三百亩薄田。那时节谁都没想到,黄巢的赤眉军会像野火般烧到河北道。广明元年腊月,我十二岁生辰刚过三天,守城校尉拍门时的铜环声至今还在耳边晃荡。
"孟参军!贼兵离城不足三十里!"报信人浑身是雪,靴底的血渍在青石板上洇开。父亲把铁甲往身上套时,甲片碰撞的哗啦声里夹着母亲压抑的啜泣。三哥往我怀里塞了把短刀,刀刃上的鱼鳞纹在烛火下泛着蓝光。
城破是在次日寅时。我从地窖缝隙望出去,正看见父亲的长槊被赤眉军的小校挑飞。那贼人使的是钩镰枪,枪头月牙刃卡住槊杆一拧,父亲就被拽下马来。三哥扑上去要救,被斜刺里冲出的骑兵撞飞三丈多远,后脑勺磕在拴马桩上再没起来。我攥着短刀的手心全是汗,直到母亲捂住我的嘴,才发觉自己把下唇咬出了血。
城头火把照得夜空泛红时,我们跟着溃兵逃出西门。母亲裹着件粗布斗篷,背上的小妹哭得声气都弱了。路过城隍庙残垣,我看见二哥的尸身挂在槐树枝头,肠子垂下来缠着褪色的红绸——那是他成亲时系在门楣上的。后来听流民说,赤眉军在邢州屠了六日,护城河漂满尸体,水车转了半个月还在渗血。
这场浩劫让我早早就明白,乱世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光启三年在潞州投军时,我特意选了喂马的差事。别人笑我堂堂将门之后甘当圉人,我却记得父亲临终前攥着断槊说的那句话:"活着,比什么都强。"
中和四年春,晋王李克用巡营时在我跟前驻了马。那年我二十一,正给踏雪乌骓刷鬃毛。那畜生突然扬蹄,我侧身闪过时腰带上的铜扣刮掉了块马掌铁。晋王用马鞭挑起那块铁片,浓眉下的独眼盯着我看了半晌:"小子,可愿来我帐前听用?"
太原城的夏天燥得人发慌。我跟着晋王长子李存勖学兵法,常看他用石子在地上排布阵型。有回讲到夜袭汴州大营,他忽然抓起把石子砸向树梢惊起的麻雀:"孟七,你说这雀儿为何总在箭矢离弦时才振翅?"我掸去衣襟上的灰土:"因为弓弦响时,已经晚了。"
这话后来竟成了谶语。天佑五年柏乡之战,梁军王景仁部列阵二十里,铁甲映得日头都发白。晋王要强攻,存勖公子却建议用轻骑扰敌。我跪在帐中进言时,膝下的草席扎得生疼:"梁军辎重绵延三十里,若遣死士焚其粮草..."话没说完就被朱守殷的笑声打断:"孟掌书记怕是话本看多了。"
那夜我带着五十骑绕道滏阳河,马嘴里衔着木棍。秋露打湿的铠甲贴着脊背,能听见自己心跳像擂鼓。子时三刻,东南风骤起,火把扔进粮车时爆开的火星子窜得比城楼还高。梁军大乱那刻,我望见晋王玄甲骑冲破敌阵,忽然想起父亲槊尖挑落的红缨。
同光元年庄宗即位,我在洛阳宫城领了太原尹的任命。赴任前夜,存勖——如今该叫皇上——赐的羊脂玉带压得案头吱呀作响。他捏着酒盏的手指关节发白:"知祥啊,当年在潞州..."话到一半转了调子,"北都就托付与你了。"
太原城的雪总比别处化得迟。我坐在留守府正堂批阅文书,炭盆里爆开的火星子落在"河东税赋"四个字上。自任太原尹以来,我裁撤了七处关卡税所,府库反倒比往年充盈。前日收到魏王继岌的密信,说朝廷有人参我"养寇自重",我盯着信纸看了半宿,最后把信折成纸鸢扔进了汾河。
长兴元年春,契丹游骑出现在雁门关外。我带着亲卫冒雪巡查边镇,在代州城外撞见运粮的牛车陷在冰窟里。老农跪在雪地里磕头,说这车粮是要送去幽州的。我下马帮着推车时,听见身后校尉小声嘀咕:"使君何必..."我抓起把雪搓着手:"当年逃难时,我娘用半袋粟米换了个地窖藏身。"
这话传到京城,竟成了"孟知祥私运军粮"。庄宗派来的监军躲在暖轿里阴阳怪气:"孟使君真是爱民如子。"我笑着递上热姜汤:"都是替皇上牧守一方。"那夜在城楼巡视,望着远处契丹营地的篝火,忽然想起三十年前潞州军营里,存勖公子说要做个比太宗还厉害的皇帝。如今他的龙椅还没坐热,猜忌倒比梁太祖还重。
天成元年四月,庄宗驾崩的消息传到太原那日,我正在校场看新制的床子弩试射。三百步外的箭靶轰然碎裂时,传令兵滚下马背的声音格外刺耳。亲卫要关城门,我摆摆手:"把吊桥放下,让百姓照常出入。"回府路上经过晋祠,百年古柏的枝桠在风里沙沙作响,像极了当年邢州城破时箭矢掠空的声响。
天成元年的秋风卷着黄叶扑在太原城头时,我正站在瓮城的马道上验看新铸的陌刀。刀刃上的淬火纹像极了当年邢州城隍庙里那株老槐树的树皮,手指抚上去还能感觉到细微的锯齿。亲兵赵季良急匆匆跑来,官靴踩碎了满地枯叶:"使君,枢密院急递!"
诏书是安重诲的手笔。这个靠告密起家的枢密使,把"改任西川节度使"几个字写得龙飞凤舞,末尾的朱砂印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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