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边陲躁动 第三节[1/2页]
我挂了彩,和因失足而几乎毫发未损的王宇相比,我更像失足的人。于是我的眼角新添了一个撕裂开一寸长的伤口,他将成为我身上三处老旧枪伤嬉笑的笑资。我成了全队第一例的伤员,伤自一块不知踪影的顽石。
我醒来时队伍正在休整,班长曹岑因我和王宇意外失足导致的路线变更而愠怒,此刻他正忙于和二班班长李振国研究新路线。
伤口已经被懂急救的战友简单缝合包扎了,我顶着新打的补丁躺在担架上,伤口处仍传来一跳一跳的疼痛,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目,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太多不适的感觉,积攒了力量撑起身子,头盔就放在一边,从一位我不认识的兵手里接过我不知被谁下掉的步枪,它已经被很细心的打理过。陌生的兵给我一种不卑不亢的感觉,是的,不卑不亢,他说:“老兵,我佩服你的义气和勇气,我是新兵!”我莫名的看着他在说出自己身份时昂起的头,这算什么事?
班长们已经敲定了渡河地点,我们一身泥泞却面容整洁的在烈日下列队,这不包括仍涂了满脸迷彩油的梁浩……好吧,还有顶着补丁不方便洗脸的我。
我们的面前横着一条不知名的河,河面宽约二十米,对面纵深约十七八米的河滩,河滩上的坑坑洼洼填满了雨水,杂草密布,河滩延伸过去是一段坡度较缓的山坡连接着远处的座座大山,遥遥望去,山上遍布着棕树、雅榕和一些密密麻麻交错的低矮灌木,如同我们一路所见的生机勃勃。
班长曹岑略带愠怒的盯着我看,我心知行动时间被耽搁,却并不服输,便尽量把腰杆挺成钢枪,淡漠得看着那双眼睛。
我只是在怀念我的老班长。我的班长,我的兄长,我始终无法拭去你刻印在我心底的伤恸。你把高烧的我推上了直升机,你带着被打烂了肺叶的自己永远的离开了你的班……
班长曹岑收回了他的目光,说:“命令:赵刚!带领一班率先渡河,十五分钟后在对岸构建好防御阵地,掩护二班渡河!”
“到!是!”
我们扯了一根绳索,摸索着渡河。游在队首的是赵刚、梁浩、王宇,其次是王志、我,后面紧跟着张威等人,河底的暗流远比表面看起来汹涌,我们所有人现在一样了,无论新兵老兵,一根绳子决定了我们的生死,一条不知名的河流承载了我们所有的生命之重。
双脚踏着湿滑的河滩,我们迅速散开,并利用各种坑坑洼洼组建起滩头阵地。一名新兵正在我右前方固定渡江的绳索,我小心的趴伏在一处较大的洼地里,泥水淹没了小腿浸湿了大腿,反正它早已湿漉漉的。我扯掉包裹着步枪的防雨布,打开保险,将准心对着距我们不足二十米茂密得接天蔽日的各种植被。
“砰——!”“哒哒!哒哒哒哒!”尚未固定好绳索的新兵应声倒地,我们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战损,有了战损就有敌人,可我们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敌人,于是我们被狠狠的伏击了。遮天蔽日的枪声如狂风暴雨迎面砸来,我看着弯腰、跪下、趴下的新兵,看着不怕死的他被抽空力量的身躯,我胸腔里的哽咽升腾到喉咙,于是我冲着他安静的身躯嘶吼:“蠢货!!”
我趴下、低头,躲过贴着头顶飞窜的子弹。弓身、向前,打出一个点射,呼啸着穿梭的子弹穿透湿热的空气,击中在我面前的泥泞,撕裂的泥浆四处飞溅。
本就泥泞不堪的河滩此刻满是热兵器的咆哮和血肉之躯的哀嚎,密林中惊起一群又一群不知名的飞鸟。我们在这本应生机勃勃也依然生机勃勃的河谷里厮杀,子弹在翠绿翠绿的灌木丛中撕开一个个口子,可它仍然是翠绿翠绿的。
我在夹杂着身后传来的痛苦哀嚎声中从被打烂的泥浆里探头,对着茂密的山林打光了半匣子的子弹。当我在更换弹匣回头张望时,我两米远的身后躺着一具被打烂的身躯,他失去了左眼的空洞安静的盯着我,现在他不再哀嚎了。
上等兵赵刚扑进我所在的洼地,侧身伏在我左手边,“一点钟方向,掩护我……”说完,不等我回应又猛然起身,从我身后滚了出去。
我端着更换好弹匣的步枪探出身子,赵刚在敌我双方密集的火力网中穿梭翻滚,犹如一只发疯的独狼奔向它受伤的同伴。
伤员被赵刚拉着行军背包拖拽了回来,我辨认着被鲜血和泥泞覆盖的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一个新兵,一个腹部以下满是同样的鲜血泥泞的新兵。我怒视左臂殷红的赵刚,他正取出军刀颤抖着小心翼翼的试图割开新兵被鲜血和泥泞糊做一团的作战服。
“疯子!!”我骂他,因我心中憋屈的怒火。他不知道新兵会害死他?他们一向不光害死自己,更加擅长害死我们。
赵刚放弃了他徒劳的救助,细心的整理着伤兵还算平整的衣领,取出弹匣和手雷,再一次化身发疯的独狼飞奔进交织着整片天空的火力网。
一根细细的、连接着我们相同又不同命运的绳索被张威的副射手缠在了腰上,他伏在地上,双手死死扣住满地的泥泞和草根,腰部以下,鲜血染红了泥泞,在他身后汇聚成一条小溪涌入这不知名的河流,张威失去了他的第三个副射手。
第3章 边陲躁动 第三节[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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